文 | 若水

翻看林语堂先生的《京华烟云》，顿觉木兰这半生，人间值得！

88版《京华烟云》，赵雅芝饰演姚木兰

虽然10岁时逃亡路上被拐卖，36岁遭遇长女被枪杀，不惑之年丈夫又玩了个婚 外情，但在战乱频繁，政权交替的30余年人生中，木兰确系人间宠儿：父母的掌上明珠，婆家信任依赖的当家人，当然，更是丈夫手心里的宝，是荪亚一直以来倾慕宠爱的女人。

至于陈宝国版电视剧中“新婚夜木兰被冷落”的狗血经历，可以说是为突出人物性格形象，子虚乌有。

拐卖、丧女、背叛

①拐卖被救，是生机也是情爱枷锁

1900年的清政府，内忧外患，苟延残喘：外有八国联军（俄 德 法 美 日 奥 意 英）侵华，内有义和团军阀乱政，偌大的北京城长空阴霾，民不聊生。

姚木兰一家准备南下杭州，暂避乱局。但在兵马混乱中，骡子受惊，木兰与家人失散。

小木兰走丢

小木兰孤单无助，害怕到极点。她求助义和团散兵帮忙寻亲，不料落入人贩之手。

木兰父母极度恐惧：女儿年轻漂亮，在兵荒马乱中可能会发生什么，细思极恐，比死还可怕。

但塞翁失马，焉知非福？希望往往躲在绝望背后，绝境里藏着转机。

木兰丢失后，姚父大范围搜寻未果，让木兰舅舅沿着运粮河步行到德州，沿途贴满悬赏启事：

敬启者：女童姚木兰，年十岁……不慎在新中驿与河间府中间路上走失。若有仁人君子报知此女童下落者，酬银五拾两，携带归来者，酬银一百两……

姚思安敬白

这个启事，可巧被姚父的好朋友曾文璞看到，想到木兰是朋友的掌上明珠，又想到10岁小木兰鉴赏甲骨时的聪慧，这个朝廷京官不能淡定。

曾文璞利用职权，动用青帮找到木兰。

曾老爷找到小木兰

他对曾夫人说：“你知道这些年来我一直搜求珠宝。可是今天我才给你找到一件真正的宝贝，就是她（木兰）”

对姚家来说，这个救命之恩大过天地，做牛做马难以回报。

聪敏懂事的木兰赢得曾家欢喜。曾家祖母一见木兰就夸道：“这么个漂亮孩子，真是眉清目秀，给我们曾家做个儿媳妇就好了！”曾家认为，木兰就是三少爷荪亚的未来新娘。

多年以后，内心传统，信奉命中注定的姚木兰，面对曾家求婚，只能将一见钟情、情趣相投的孔立夫珍藏心底，接纳荪亚。

②木兰丧爱女，悲痛欲绝

真的猛士，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，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。这是怎样的哀痛者和幸福者?”

这段话出自鲁迅先生的《纪念刘和珍君》。

刘和珍是北京学生运动的领袖之一，在1926的“三·一八惨案”中被段祺瑞执政府开枪射杀，年仅22岁。木兰年仅15岁的长女——阿满，也在该案中丧生。

女儿阿满，人见人爱，从相貌到品性，几乎是木兰的复制品。

木兰丧女，悲痛欲绝

看到女儿的小身体，满身血染躺在棺木中，木兰号啕大哭。这个惨痛打击远比母亲去世更刺痛。木兰终日沉默，独自饮泣，梦中常会喃喃自语。

她请求丈夫一同离开北京，去杭州，在满目苍痍的乱世里，她只想平安活着。

“我需要安静。这个世界乱得不堪。处处都有战争，离北京也越来越近。我只要和你和孩子们在一块儿过。我再不允许孩子们离开我。我要自己教育他们——咱们不能到别处去吗？南下杭州，住在西湖旁边儿，过个简单平静的日子不行吗？”

木兰与婆婆情同母女

但曾夫人尚未去世。父母在，不远游，孝顺的木兰怎能抛下情同生母的婆婆，远走高飞？

直到3年后的1929年初，婆婆去世，不惑之年的木兰，与荪亚带着孩子来到杭州。

③离开战乱伤心地，婚姻却脱了轨

在杭州，木兰一家居住在极其幽静的城隍山。

木兰脱下绸缎，换上布衣，不事修饰，亲自缝衣做饭，甚至拿起锅铲去铲除锅底的黑烟，木兰戏称自己是“乡下老婆子”。

邻居们不会想到，这个女人，在京城过的是奢侈豪华的日子。

2005版京华烟云，荪亚和曹丽华，与原著脱节大

但木兰认为的完美生活，对于荪亚并不完美。生活态度的反差，让荪亚觉得滑稽可笑，他更喜欢热闹时尚，应酬宴饮的欢乐。不久，他有了“婚 外情”：与艺专学生曹丽华共同进餐，花前月下。

当然，荪亚的出轨有个重要原因。

立夫被当成革命党人被捕后，木兰伤心过度以致晕倒。怕立夫在狱中被枪杀，怕再也见不到立夫，木兰冒着生命危险与被玷污的可能，独自夜闯司令部，为立夫开释求情。

（赵雅芝版木兰）救立夫，木兰夜闯司令部

虽然木兰轻描淡写对荪亚说起如何说服总司令，但荪亚明显感到木兰对立夫的过激反应。男人不管多大度，看到妻子冒死挽救另一个男人，总会吃醋，怀疑真爱，何况立夫比自己强太多。这件事后，荪亚对立夫的态度由真诚热烈变得冷冰冰。

荪亚的出轨，让木兰异常冷静，她私下了解曹丽华背景后，暗中请教父亲姚先生。

姚父：“你若找到那个女人，你怎么办？”

木兰：“那看情形而定了。”

姚父：“你没有那么笨，想到离婚吧？”

木兰：“离婚？我就是怕离婚。那对不起孩子……我想没有那么严重。”

姚父：“我的忠告是你到苏州妹妹家去住半个月，然后我帮助你。无论如何，要用机智手法，不要结仇恨成敌对。有我们两个人，这件事是可以办得了的。”

姚父化妆算命道人，挽救木兰婚姻

这父女两人的感情真是融洽，他们处理问题极具智慧，不动声色间大事化小。

最终，得知荪亚婚姻状况的曹丽华不仅及时止损，还和木兰成了好友，而荪亚也迷途知返。

经过这件事，荪亚看到木兰的胸襟风度，体会到什么才是真正的爱，对木兰更加疼爱，感情恢复如初。

人间宠儿：姚父极宠、公婆信赖、丈夫疼爱

姚父说，1个孔立夫抵上3个曾荪亚，10个姚体仁（木兰哥哥）。

姚父最爱是木兰

不管原著还是改编剧，姚父都非常喜爱孔立夫，希望木兰能嫁他。只是曾家是木兰的再生父母，木兰与荪亚又是公认的一对，当曾先生上门提亲，姚父无法拒绝，传统的木兰则认为嫁给荪亚是命中注定。

姚父给了木兰一个全北京最壮观的婚礼。

曾家二公子娶的是京城牛思道家女儿素云。牛思道号称“牛财神”，财政部高官，家里各地都有钱庄，传闻牛家有金窖银窖，他为女儿陪嫁48抬，风光无限。而木兰嫁妆多达72抬，金银珠宝，古玩绸缎，卧房书房用品，一应俱全，送嫁行列将交通阻塞好久。女人们以看到这个北京最壮观的嫁妆为眼福。结婚那天，木兰胸前一枚钻石别针，价值5千块。

木兰父亲姚思安

之所以为爱女准备丰厚嫁妆，除了家庭殷实，更是为女儿争取婆家地位，是姚父爱女最直白体现。

新娘，为万众注目的中心，美如满月，以前没见过她的男男女女，见其美貌，都为之咋舌。除去她眼睛的迷人及声音的音乐美，她的身段窈窕，令人目迷心荡。一如我们常形容美女说“增一分则太长，减一分则太短；增一分则太肥，减一分则太瘦。”

曾家以娶到京城才貌双全的姚木兰，引以为荣。

婚后第二天，木兰向曾家人“敬茶”，算作正式见面。木兰落落大方，言辞恰当，谦和忍让的做法，让曾祖母当着众人面移交管家权利：“咱们家的事不交给孙子媳妇手里，那还交给什么人手里呢？”她嘱咐孙子：“小三儿，我可不许你欺负她（木兰）呀。这件婚事真是天作之合。”

木兰作为最年轻的媳妇，不久就得到曾太太信任，精明能干的婆婆开始陆续将家事分给木兰，逐渐全权移交。

而木兰一直是荪亚心头倾慕的女性。

婚前每听到木兰名字，荪亚就会害羞脸红。以为木兰要去英国留学，荪亚好紧张好害怕，他怕失去木兰……

新婚那天，荪亚抱得美人归，乐不可支。当晚，他弯腰给木兰揉脚，将木兰的脚攥在手里，激动地说：“现在怎么样？我算得到你了吧？”

赵雅芝版木兰，夫妻感情比较接近原著

这对小夫妻的幸福快乐，远超木兰预料。

他们俩个性开放自由，喜欢亲近大自然，接纳新事物。

木兰喜欢逛公园，游京郊的名胜古迹，荪亚是她最好的驴友。当清廷发布剪辫子命令，木兰第一时间剪去荪亚辫子；当无声电影在中国放映，荪亚一次次同木兰看电影，乐在其中。

孔立夫

木兰婚前与立夫有个未践之约：同游圆明园遗址。她问荪亚是否嫉妒，平易近人的荪亚回答“为什么要嫉妒？”

荪亚对政治不感兴趣，也没有立夫的才学。他对立夫的才能真心爱慕，成为好友。

荪亚毫不隐藏自己的短处，他对木兰说：“你们俩姐妹之间，你妹妹比你有福气（莫愁嫁给立夫）。你知道，我不中用。在这个世界上，我能有什么成就呢……我唯一足以自夸之处，只是我有娶一位贤妻的命罢了。”

木兰深为丈夫的自我贬低而感动，回应：“我的贤良丈夫，你也不坏呀，胖子。”

木兰与荪亚的婚姻充满甜蜜，尊重，情趣，让人羡慕。

写在最后

很多朋友认为木兰和孔立夫情投意合，三观一致，错过真是遗憾。

其实未必遗憾。

从世俗眼光衡量，木兰嫁荪亚是好婚姻。因为曾家是有钱有势的官宦人家，荪亚仪表好，脾气温和，难得一如意郎君。

赵雅芝版姚木兰

姚父好朋友傅先生也从五行婚配角度，证明姚家两个女儿的婚配属上品：木兰是金命，配给水命的荪亚，金入水则金光闪闪。而莫愁是土命，立夫是木命，土木相遇，欣欣向荣。

事实证明，木兰与荪亚，莫愁与立夫，他们的结合互为补充、各得其所。木兰推动荪亚，把他刺激向前；莫愁能把立夫往回拉，勒住他，限制他，让他在乱世明哲保身。

假如木兰嫁给立夫，虽然会让他更富诗情画意，但木兰不是事事小心、勤俭持家的人，也许会导致立夫更加清贫。而且，立夫才高气盛，木兰若推动性情刚烈的立夫，可能会招来灾难，后果不堪设想。

作家林语堂说：“若为女儿身，必做木兰也！”

木兰这一生，方方面面让人眼羡，不由得发出一声感叹“木兰命真好！”

想起莫言那句名言：“当你的才华还撑不起你的野心的时候，你就应该静下心来学习；当你的能力还驾驭不了你的目标时，就应该沉下心来历练。”我只觉得，木兰能被亲人宠爱，被朋友爱戴，被下人敬重，因为她的能力与品性配得上这些。